天宝年间落叶凋谢

第四百二十五章 咸阳城外,盛世前的鼓角声

 济生堂中,李瑄与陈藏器、王冰交谈过后,又亲自来到广场上,召见一众学生。

 李瑄的言语如一盏明灯,亲自为他们指明方向。

 他提倡医德,鼓励学生们深入研究药理与医理,希望他们永无止境地去探索。

 他提出“酒精”的概念,以蒸馏酒的方式,不断地去分离、提纯,做到这个时代极致的酒精。

 酒精对医学的作用,不言而喻。

 他以扁鹊、华佗、张仲景、孙思邈这些古代神医举例,通过他们的特长,阐述医学的博大精深。

 如华佗的外科手术,绝对有可行性。

 医者克服疑难杂症,不能闭门造车,需要交流病理。

 济生堂中,不要想着藏着掖着,老师要对学生倾囊相授。

 有朝一日,学生成为大医,老师也无上光荣。

 最后,李瑄着重描述大医的概念,使大医深入人心。

 并当场授予陈藏器大医的称号,封宜君县侯,表彰他的贡献。

 将来还会送上代表大医的玉葫芦。

 医者封侯,古今未有。

 悬壶济世,医人无数;编著《本草拾遗》十卷,加上为济生堂呕心沥血十余年。

 陈藏器当得起大医称号。

 汉人对官爵念想根深蒂固,自古名医,没有几个不当官,且不想当官的。

 只要让医者看到封侯的动力,他们一定能对医术产生突破。

 科技上、天文地理、数学上,也会如此。

 至于王冰还年轻,学术上和贡献上还不足。

 历史上王冰活了九十多岁。

 这个时代,能活九十岁不得了,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岁数。

 李瑄觉得王冰钻研养生之术真有门道,在合理之内,李瑄会向他请教一番。

 学生们专心致志地听从至尊的每一个字,又见证大医陈藏器封侯,他们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奋斗的种子,已在心中种下。

 翌日,李瑄从济生堂离开,陈藏器和王冰带着所有的学生送李瑄。

 身为天子的李瑄,向学生们挥了挥手,登上龙辇。

 学子们无不眼眶湿润,他们能感受到至尊的期望。

 这是真正的受国之垢,是为社稷主;受国不详,是为天下王。

 ……

 离开济生堂,李瑄从长安城北绕过去,到达咸阳。

 他先是前往咸阳的慈幼堂中。

 至尊驾临这种不祥之地,使慈幼堂的小吏猝不及防。

 咸阳的慈幼堂,管理者不过是流外官,他哪敢想面前的男子是当今圣上?

 他陪伴李瑄,观看慈幼堂。

 慈幼堂的工作人员,主要是周围乡里的妇人。

 李瑄看到慈幼堂的孩童,有先天残疾的,也有身体健全的遗孤。

 说句残酷的话,一个慈幼堂,不一定够一县使用。

 好在咸阳属于较为富裕的县,遗弃婴儿的并不多。

 “快……来拜见至尊。”

 慈幼堂的堂主王青山将孤儿聚集在一起,这是出于礼仪。

 在房屋中,还有一些婴儿,或年纪小的,依稀能听到隔窗传来的啼声。

 “在这里,无有皇帝!”

 李瑄轻斥王青山一声。

 看一众小儿小女,最大也不过和他的儿女一样,哪知道什么荣辱与礼节?

 “是写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皇帝吗?”

 一个衣着简便,与孩童们缩在一起的小女孩怯生生地说道。

 本不应该这么胆小,但李瑄身边架势太大了,外面全是气势汹汹的兵马,吓到这些孩童们。

 “正是。”

 李瑄笑道:“小娘子今年几岁?”

 “八岁!”

 小女孩吐出这两个字。

 “和我女儿一个年岁,望你茁壮成长,一样永乐。”

 李瑄走过去半蹲下握了握小女儿的小手。

 他非常怜惜。

 他不想以最大恶意去揣测,希望她们的父母,有的确实有难处,迫不得已将自己的父母遗弃。

 而李瑄的举动,震惊堂主王青山。

 这可是皇帝,在百姓心中胜过李世民的至尊。

 竟能这样屈身。

 真如传说中一样,心怀苍生。

 官吏们知道,至尊一直以来践行仁德。

 哪怕上位不是很光彩,仁德之心依旧在。

 特别是皇宫之中,禁止选秀。

 李瑄的理由很简单:苍生皆苦,色比德重乎?

 意思是百姓还在受苦,君王哪能不去操劳天下事,而藏于明媚后宫呢?

 从三宫六院到宦官,什么宗庙社稷大事,说得冠冕堂皇,无非就是皇帝一己之私罢了!

 “小郎,你叫什么?”

 李瑄又问旁边的一名小男孩,他的脸较为粗糙。

 “至…尊,此孩儿不能听,不能言。草民为他起名为王明。”

 王青山向李瑄说道,语气颤抖紧张,他只是连乡试都不能的穷酸书生。

 官府招募慈幼堂管理者的要求是识字,许多文人因轻贱而不愿,他因养家糊口而来。

 几年下来,历经磨难,也与孩童们产生感情。

 在不忙的时候,用他浅薄的知识,教一些孩童识字。

 “他可感受到我的声音。”

 慈幼堂是一个令李瑄难过的地方,他起身吩咐禁军大将军薛错:“去杀两只羊,炖肉给孩子们吃。”

 “遵旨!”

 薛错退下去吩咐。

 安抚一番小孩儿,他又在王青山的带领下,进入内屋,看望简陋房屋内的婴儿。

 没有母乳,状态不是很好。

 “现慈幼堂有多少孩童,岁数几何?”

 李瑄向王青山问道。

 “回至尊。咸阳慈幼堂自天宝七载建立,彼时已收揽弃婴。历经多年,现慈幼堂有婴孩七十八位,最小者月余,最大者已十岁。”

 王青山向李瑄回答道,

 慈幼堂属于大唐所提倡的“仁”,与儒家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符合。

 李瑄建立慈幼堂,无疑是浪费钱财的。

 但这是阳谋,哪怕与李瑄政见不同,也无法去拒绝,怕被戳脊梁骨。

 杨国忠够自私自利了,他只敢削减慈幼堂资费,不敢取消慈幼堂。

 “婴儿都吃什么?”

 李瑄又问王青山。

 “只有米粥,偶尔请咸阳城中一些奶水充足的妇女喂一次。”

 王青山回答道。

 “营养不足,婴儿夭折不少吧!”

 李瑄听到这话,立刻联想到这一点。

 “三四个孩子,只能一个养大。”

 王青山已亲手掩埋不少婴儿,有些弃婴一送到济生堂,就已无药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