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呼百应余沉香

第二百三十三章 最后的轻语(二合一大章)


 本该空虚少人、一触即溃的狭道竟然站满人,一如清兵前两轮进攻的森严防线。

 一心回家的清兵都不敢相信双眼所见。

 背嵬军经过两轮血战,又派出突击队直扑清兵大营,惨痛死伤何止六千。

 况且这些天海边并无运兵船抵达,背嵬军怎么可能还有额外兵员继续战斗?

 这一定是背嵬军随从的辅兵、前奴隶,披上甲胄拿起钢刀装装样子,真打起来只会跪地投降,或是溃退海边坐船逃走。

 于是数万鞑子再度上演前两轮血拼。

 大清勇士只要打溃这些稀松平常的辅兵,就能顺利回家。

 可是他们打着打着发现敌人的战力依旧,甚至略微增强。

 背嵬军就像杀不完的虫群通过一次次实战,贪婪地汲取战斗经验,分析敌人的作战习惯,从而获得渐进成长。

 数万清兵意识到这并非背嵬军辅兵,而是货真价实的精锐甲士之后,便丢下数千伤亡迅速溃退了。

 数个时辰的激烈战斗漫长如年,王公贵族们的脸色历经阴晴圆缺,颇像参加试镜的小演员竭力展现自己的演技。

 他们起初是胜利在望的笑,随后变成久攻不克的疑惑,接着由凝重变为失落、惶恐,最后定格在惊愕的恐惧。

 背嵬军是一座山,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

 八旗兵一次次撞在防线溃败,又一次次重整起来,然后再被敌兵击溃。

 数百个出征的牛录有一半伤亡数超出一成,少数牛录伤亡超过三成,还有一些牛录几乎打光,仅剩下数十名旗丁维持着编制。

 无数牛录章京、甲喇章京、固山额真战死,黄台吉亲率十三万大军征伐辽南,眼下只剩九万大军。

 打过黑旗营的多尔衮、豪格垂头丧气,庆幸背嵬军仅有万余兵马,只有凭借狭窄地形坚守的余裕。

 若是背嵬军有数万精兵,那就不是敌守清攻,而是攻守易形,轮到背嵬军猛攻大清了。

 济尔哈朗面色阴沉,再没有碾压明军那般游刃有余的自信。

 他举起胳膊遥指前方,左看看多尔衮,右看看孔有德,欲言又止的嗓音迟迟吐不出来,就像是哑人急切想表达心中所想,却发不出半句完整的声音,喉咙里卡着痰半天才咳嗽出来。

 “熊孩子”多铎也近乎疯癫状态,握着染血的钢刀冲着远处的丘陵虚砍空气,嘴里还不停大喊,“杀汉狗!杀汉狗!杀!杀!杀!”

 他一直砍到精疲力竭,最后把刀朝着远处狠狠扔出去,口中还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然后放纵一切般仰头倒下。

 护卫们围拢过去,多铎犹自嘶吼,双拳胡乱抡起砸击地面,仿佛家长不买玩具就撒泼的熊孩子,“为什么杀不过去,为什么!”

 黄台吉的脸色也不好看,他的脖子保持观察姿势数个时辰,贴近右眼的千里镜几乎就没放下来过。

 当他看见第三轮进攻的战兵渐退的时候,就知道大事不好。

 大清皇帝没有说话,不敢相信千里镜看到的骇人画面。

 他不断要求其他王公递来各自的千里镜,透过一面面远镜望过去。

 大清勇士的确溃退回来,那一座座丘陵与窄道构成的防线依旧纹丝不动。

 黄台吉恍若遭遇了“鬼打墙”,任凭他如何横冲直撞,绕路或是直走,都会回到一模一样的原点。

 无论清兵如何攻杀,背嵬军总能维持着最初的防守模样,好似从从未战死过一兵一卒。

 如果背嵬军一开始就有一二万兵马,为什么要战一部,藏一部,故意让敌人以为只有数千兵丁?

 而且刚才那一波决死突击,如果把预备的数千兵马集结起来凑齐七八千精锐,说不定真能突击到他这大清皇帝跟前。

 可是为什么。

 背嵬军能看着三千友部突击敌阵,眼睁睁看着友部去送死,却不派出额外的一兵一卒?

 队友的命不是命?

 为什么背嵬军战死数千人,伤亡总数已然超过五成还不溃退,依旧坚守着阵地等清兵撞上去?

 愤怒,仇恨,忠义,亦或是邪教术法强制使然?

 黄台吉紧握着千里镜,镜框近乎要嵌入眉骨,想透一切可能性也想不出来。

 背嵬军的战术并不高明,进攻节奏不是太快就是太慢,兵力部署不是留的太多,就是太少。

 三千人决死突击也显得非常鲁莽,如此宝贵的兵力应当藏匿起来,等到清兵下一

轮进攻再突然杀出。

 黄台吉年轻时跟着父汗征战无数,各种战阵熟能生巧,打得明军哭爹喊娘,很少品尝败绩。

 黄台吉自认背嵬军主帅的防守节奏比不上他三成。

 可就是这么中规中矩的将帅,手握一众士气永远满溢、绝不溃败的精兵,什么战术也不讲,就往那里摆一个防守的阵型,然后等着清兵撞上来打。

 双方就这么打啊,打。清兵已经竭尽全力,可是怎么也闯不出这座“五指山”。

 成千上万大清的好儿郎、真勇士就这么莫名其妙战死了。

 他恨呐,恨背嵬军选择“愚忠”的道路,宁愿跟大清拼个两败俱伤,白白便宜南朝小皇帝!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愚钝之人,放着好端端的天下不要,非要给外人做贡献!

 自己提出的建言换做任何人都会答应,为什么背嵬军要拒绝!

 随着第三轮进攻失败的溃兵陆续回营,丘陵之间忽然冲出上百骑兵士——

 背嵬军精兵骑着缴获的马匹,无视掉一路上溃逃的旗丁,一路奔驰到清营外数百步的位置。

 待周围的旗丁退到百步之外,这百人翻身下马,数人取下传统乐器,数十人拿出一块手捧的小木板。

 他们攀上附近的土丘高坡,几乎与黄台吉的本阵等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