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呼百应余沉香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二十八岁,是皇帝


 朱由检最近很焦躁。

 河南乞活贼愈演愈烈,原本被打垮的闯贼也死灰复燃,西贼更是招安再反。

 鞑子第四次深入关内腹地,而各路官军却不敢应战。

 无数州县沦丧贼手、虏手,不知有多少祖宗子民受难。

 陕西巡抚孙传庭率领万余士兵在真定与鞑兵隔河对骂,仅仅一百鞑子渡河,就吓得万余官军瞬间崩溃逃散。

 “万余官军还没接仗就被一百东虏吓跑,无能至极!

 边军年年练兵,朕何曾短过他们钱粮?年年给他们钱粮军饷,他们就是如此报效朝廷?效忠朕的!

 一个个避战自保,却说不可浪战。每日死的都是朕的子民,岂容他们退却!”

 皇帝的咒骂声在文渊阁回荡,分坐两列的阁部大臣莫敢做声。

 自从鞑子入关、京师戒严以来,陛下每日都会准时抵达文渊阁,提领杨嗣昌,洪承畴,刘宇亮等一帮重臣临时处理军务。

 “无能!无能!无能!”

 朱由检顿觉一股火气攻心让他一阵晕眩,旁边的贴身太监凑上来想要搀扶天子,却被天子摆摆手拦住。

 朱由检立刻派遣心腹太去监率领锦衣卫,务必把孙传庭逮来打入昭狱。

 如此无能之辈该杀!

 还是洪承畴站出来跪在陛下面前,阐述孙传庭巡抚陕西之际取得的功绩——孙传庭屡次击败西北流寇,又擒获闯贼高迎祥,眼下只是一次疏忽,也罪不至死啊。

 洪承畴一番有理有据的劝告,朱由检才平息怒火。

 大明天子微闭双目,待胸腔之内的郁火消散,面色恢复气血之后方才舒了一口气重新睁开双眼。

 不过孙传庭死罪可免,败仗的锅必须背,先打入诏狱再说。

 两旁的官员们不敢抬头直视天子,只能略微抬起下巴,用双眸上端余光去看看天子的心情如何了。

 眼见天子怒意平缓,杨嗣昌站出来建言,“将士不敢死战,皆因甲仗废弛、粮草兵员匮乏,唯有补充各边兵员、打造兵器、鼓舞将士士气,才有对战东虏之机。”

 “加练兵马又是一笔巨额开支吧?”首辅刘宇亮抬起沉重的眼皮。

 “再加练饷、每亩加征一分银,又可得数百万两银钱,只要将士用命,必不会让东虏入寇的惨剧再演。”

 “前有辽饷,后加剿饷,如今又添练饷,父老百姓苦不堪言、民怨沸腾,若致乞活贼、闯贼愈发势大,如何了得?”另一名内阁成员反驳。

 “加派皆由田土所出,田土尽归有力之家,加派不会苦累百姓,反而有利抑制豪强,如何会闹得民怨沸腾?不过是百姓受奸人蛊惑从贼罢了。”

 “可是……”

 “够了!加税之事待东虏退散再议。”

 一语话毕,朱由检只觉掏空了身子,他勉力正了正身子,打算就此结束今日的日常工作。

 “陛下!大喜啊!”

 忽然独属于太监的阴柔声音从阁外传来。众目睽睽之下,王承恩急匆匆跑到文渊阁内。

 他双手捧着几则公文跪在天子身前,如同献宝一般高举过头,嘴里还重复着庆贺的话语,“陛下大喜啊!”

 朱由检心头一喜,预感到有什么大好事要降临!

 “兵部左侍郎、勤王督师卢象升奏……黑旗营商固游击李牧麾下千总何鲁司,宣府总兵杨国柱,副总兵刘钦,山西总兵虎大威,保定参将陈世友……大破东虏,斩首——”

 文渊阁内,一个略显阴柔的男子声音在稍显空旷的阁内回荡,那身穿华服的太监满头大汗,双手颤抖,他的声音更是断断续续像是被人一针一针地扎在身上。

 在旁边的大臣看来,这位王公公颤抖的双手仿佛捧着一沓珍贵的宝贝。

 王公公坚持念诵着奏章上的内容,然而朱由检却下意识过滤掉了所有浪费听力的陈词滥调,只保留了那些至关重要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