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第3页)
不想活了,而我活不成了……你就多陪陪我,活到我死的那一天吧。想必那一天也不会太远,你不必煎熬太久。 “我亲人都死在一起,人间就剩我一人孑孓。哦还有程应白……那个不省心的孩子,我是管不了他的,也不必管了。 “有时候想想,奈何桥上,其他人都走光了,就我一个人走,有点寂寞啊。安娅陪着我,好不好?” 安娅哽咽:“好。” 安娅抬头:“小段将军,我们一起活到你坚持不住的那一天。” 他弯起眼睛笑。 他总是这 样。 少时便吊儿郎当,青年时一切都变了,骨子里的闲散却不改。若是没有那桩事,若是…… 安娅不去多想了,安娅问:“小段将军,我陪着你。你现在想做什么呢?去找江鹭吗,陪他一起收复凉城吗?” “不,”段枫收起笑,目光定定地、温柔地看着她,“我的希望,在你身上。” 段枫说:“收复凉城是一步,瓦解现在的阿鲁国是另一步。伯玉旧日和暮逊联手,如今江鹭出手,伯玉阴谋暴露,他绝不会善罢甘休……安娅,你是旧日阿鲁国的公主,伯玉策反了一场阴谋害死你的家人,而阿鲁国本不是他的。 “我们去西域,找旧臣旧人,进入阿鲁国,寻机查探。我们自后面帮江鹭,抢回阿鲁国……阿鲁国应是你的,不是他的。” 安娅手摸自己腹部。 段枫淡笑:“生下来吧。这个孩子,会成为阿鲁国和大魏重新和平的契机。” 安娅:“……你和白鹭小将军,谋划得好大。” 微弱的曙光落在他身上,段枫薄得如泡影如雪末,似随时会融化在日光中:“没办法。他要为他在意的人找一条生路,我也要为我在意的人找一条生路。” ……有朝一日他们都死了,只愿意中人得到拯救。 -- 江鹭终到西域,找到自己的兵马和昔日凉城的百姓们。 二年风吹日晒,二年苦练,二年集粮……密密麻麻的人们蛰伏二年,便为等待江鹭归来。 山丘风大,砂砾拂面。江鹭立在高处,身后是跟随他风尘仆仆一路的十二匪,身前是仰望着他信服着他的兵士们。 他还不能倒。 他还要战。 此时旌旗猎猎飞扬,刀剑直指凉城。属于他的战斗一场又一场,他精疲力尽却没有一次可以歇息。 璎珞累累的羽冠下,年轻隽秀的江鹭身披铠甲,白袍蔽日。他那样修长又那样凛冽,承载着众人的希望,带领着众人—— “我们去拿回属于我们的尊严,收复属于我们的故土。我带你们一同回家!” 万千兵士双目赤红,隐含热泪,声震荒野:“回家——” “我们要回家——” 江鹭立在高处,眺望着远方沙丘和眼前兵马。 二月,江鹭带兵攻打凉城。 他整整一月都待在战场,如愿打退阿鲁国兵士,
收复凉城。而收复凉城那日,站在血泊间尸体间,周围人欲哭又欲笑,包围住主将。江鹭却推开他们,趔趔趄趄地行走。 战争让人精神兴奋又身心疲惫,所有的愤懑委屈皆宣于其间。他心间战意凛冽激荡满怀,蛰伏二年的愿望破体而出。 江鹭疲惫地靠墙而坐,仰颈出神。他发了一阵抖,听着耳边的喧哗声许久,才感觉到迟钝的欢喜与放松。日后还有硬仗要打,但此时此刻,不合时宜的,江鹭想到: “循循在做什么呢?” -- 梦中遍体尸血,断壁残垣,泥污狼藉。 江鹭坐在破败城墙下,血染战袍,面容一片脏污下,肌肤灰白。昏暗天地间,他的呼吸声如心跳声一般,沉重,急促,让人心悸。 沃野弥望,大雾离散,血腥味渗在空气中。 鹰隼在天上盘旋,死尸上绕着蝇虫,枝干蜷曲散乱。深幽微白的天空下,江鹭坐在尸体中,他含着血泪的眼睛望过来,像荆棘密布下的一丛火:“循循。” -- 姜循倏地从梦中惊醒。 她喃喃和身边人说:“我梦到阿鹭了。” 淡凉的女声音调古怪,说话悠缓又透着一腔嘲讽:“知道了。你已经梦到他十二次了。他一直在等你,找你,求你救他,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了。” 姜循听到吃吃的许多女子笑声。 苗疆巫女自称“巫医”,为她检查身体;而许多少女少男在外跟着围观,将她当做稀奇怪物。毕竟,他们少见外人,更少见这种没几日活头、却还坚持治病的中原小娘子。 中原小娘子大都爱哭,这位小娘子却和他们的巫医一样凶而冷淡,有趣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