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循伊人睽睽

第 66 章(第2页)





姜循思考后说:“我是世上最乖的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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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暮逊不在东宫。




他在宫外一处别院,和阿娅玩耍。夜深,阿娅入睡后,暮逊又再次见了贺明。




贺明有要紧要务和太子汇报:“那‘神仙醉’,似乎被姜娘子发现了。她已连续两日不肯开仓放粮,只用从商人那里买的劣等粮食充数。前半夜,臣和手下去城外药田时,发现被人跟踪。若非臣及时撇开,跟踪者便要发现药田位置了。




“殿下,是不是姜娘子不理解‘神仙醉’的用处,在此故意生事?殿下要不要和姜娘子说一说此事?”




午夜初长,月华如银。此间为一处水榭,窗外一片静湖,映着纱窗,但闻湖中花香。湖水的一线流光照着烛火,一同映在暮逊眼中,这位殿下眼底明黄一片。




贺明看不清暮逊的神色。




他只见暮逊倚着小几,手指慢慢叩着桌面:“不,循循不会派人跟踪你,去找药田。”




贺明心急。




暮逊




()唇角挂着一丝凉笑:“姜循此人,我是了解的。不要听她嘴边挂什么大道理,她嘴里没一句实话。”




贺明低着头:“也许姜娘子生了误会,觉得‘神仙醉’是害人药物,才想毁掉此药。”




暮逊仍摇头:“她有可能觉得此药为恶,但她不会在此时跟我作对。她的荣华富贵尚且系在我身上,她又岂会在此时查什么‘神仙醉’?她查这个做什么,难道想和孤对峙?




“事情已经过去两日了,循循都尚未找上孤,便说明,她不打算做什么。孤给她名声允她赈灾,她岂会中途折返做无用功?”




贺明蹙着眉。




他确实不知暮逊对姜循了解几分,但贺明已然不了解姜循。在贺明心中,那娘子何其貌美,和太子成双成对郎才女貌……然而,太子身边有阿娅,姜娘子背后似乎也与江小世子不清不楚。




贺明心中不是滋味。




心中玉莲被恶鸟所污,恶鸟衔花故作君子,让他费解又隐怒。可姜循也许是被迫的,贺明心乱如麻,此时并不想告知太子,让太子治姜循之罪。




贺明回过神的时候,听到暮逊说到了结论:“跟踪你的人,应当是赵铭和那一派的人吧。赵宰相先前在孤这里吃了闷亏,你如今是孤身边的人,那一派估计想找孤把柄。”




贺明一惊。




暮逊笑着宽慰他:“无妨。孤会派些人手掩护你。你再坚持十日,孤便会批准朝廷的赈灾,不需你这样提心吊胆了。”




贺明忙说为君分忧之类的话,对暮逊表达感激涕零之意。




他如此谦卑,让暮逊心情大悦。




但是贺明离开后,暮逊淡声对窗外卫士说:“不必派人去保护贺明,只作监察。他迟早出事,一枚废棋而已,丢便丢了。”




窗外死士为太子的凉薄而心惊。




暮逊当然不会保护贺明。




贺家原先待过凉城,贺明又精通算学,为了太子的府库,不惜想出“神仙醉”这种招术。暮逊心动这种快速敛财的方式,可身在朝堂,暮逊比谁都清楚,此药必会出事。




被问责者,要么是贺明,要么是姜循。




暮逊不会插手此事,赚的差价却要归他所有。既然已经有人发现了“神仙醉”的问题,此事很快会爆发。有人开始跟踪贺家,暮逊便黄雀在后,想等着揪狐狸尾巴。




他要看看,是哪一方神仙,在偷查神仙醉,针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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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赵府中,赵铭和也与几位臣子谈公务,彻夜难眠。




他们不知“神仙醉”,但他们发现流民中出了些死人,发现姜循烧粮买粮之事,发现贺明最近春风得意。




一位臣子掩饰不住激愤:“赵公,这必是太子的手段!太子在朝上压着赈灾折子,私下却让贺明去张罗。难道那贺明不是户部大员,不代表圣意?太子分明另有所图。如今流民中有了死人,我们不妨参那贺明一本,参太子一本。便是太子,也说不出什么!”




另一大臣小声:“下官派人




跟踪过那贺明……怕贺明发现,离得远,便跟丢了。但是下官发现,似有另一股势力在跟踪贺明,也许正是太子派人在保护贺明。赵公,不过是一个赈灾,行此大善事,贺明需要什么保护?除非他心里有鬼。”




几位大臣连连点头。




在之前的弹劾丑闻中,旧皇党损失惨重,连赵铭和都在家中“养病”,一月未曾上朝。赵铭和不得不暂避太子锋芒,而其他大臣着急无比,在朝中步步维艰。如今他们好不容易寻到太子把柄,当即来赵相公府上,向赵铭和请示。




赵铭和皱着眉。




此事确实透着古怪。




姜循……他想到在姜夫人的葬礼上,姜循那挑衅的笑,便心中更觉不安。




赵铭和从不将小女子放在眼中,他那日一本正经地教训姜循,姜循却不服气。她到底是和他开玩笑,试图激怒他,还是她确实狼子野心?




姜明潮的女儿啊……赵铭和轻轻嗤一声。




众人七嘴八舌,他抬手,缓了缓才说:“不必着急。”




众人若有所思。




果然,他们见赵铭和淡声:“还不到时候。让贺明再猖狂两日,让那些流民再多死一死人……你们暗自查访,记下死了多少人,人死多了,让御史台一举弹劾,直指太子。到时我再去官家病榻前哭诉,我们这位太子,过于年轻,总要吃些教训。”




赵铭和幽声:“谁又不会弹劾呢?”




众臣便知赵铭和没有忘记杜一平那厮的疯癫。




众臣点头。




众臣却也有几分迟疑:“我等总与殿下对着干,日后殿下登基……”




赵铭和:“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今日既只是一个储君,你我荣誉名望系在官家身上,又不是他身上。走到今日,你们还在犹豫,不知该孝敬谁吗?”




众臣心惊,又暗有苦涩无奈。他们自然跟随赵铭和,没有旁的路走。只是官家这几年不上朝,病得厉害,总让他们心中没谱。不过既走上此路,也无他法。




朝堂不能成为太子的一言堂,否则,便轮到他们卷铺盖回家了。




众人和赵铭和商量着这些,最后说起该派谁去行这监督之事。众臣推拒,既想从中获益,又不愿将太子得罪太深。




赵铭和打断他们:“拿我的帖子,去杜家拜访,让杜家出人。”




赵宰相鬓发灰白,微微冷笑:“告诉杜家,既然能请来江湖人士行那刺杀之举,想必那江湖人士听从杜家调遣。我等遇到了一些麻烦事,不方便出面,请杜家派人协助,帮我们监视贺家。”




那场弹劾丑闻闹得满堂风云,时隔这么久,赵铭和当然已经查出来,那日杜一平遇刺,不是朝臣们狗贼跳墙,而是杜家贼喊捉贼。杜公已经致仕,却搅合此局。既已被赵铭和查到,赵铭和便不会放过杜家——




赵铭和轻声:“告诉杜家,此次若是做得好,我既往不咎。否则,杜家人,别想在东京有寸土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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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有鱼肚白色,凉




风悠徐(),整座东京都在沉睡之中?()_[((),四野一片空旷阒寂。




江鹭用鹤氅裹着姜循,带着她飞檐走壁。




晨风拂面,万象宁静,被他抱在怀中的小娘子首次见到沉睡中的东京,发出惊叹声:“哇。”




江鹭忍笑。




最后,他按照她的指使,带她溜出了内城。天色半明未明,二人最后站在外城一角楼屋檐上,眺望着一片黑暗。




脚踩到瓦片,江鹭松开姜循。姜循纤纤若飞,站在鱼鳞乌瓦上,风动衣扬,半挽的发髻欲坠不坠,细黑发丝贴着她颊面轻扬。




姜循凝望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