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小瞧

盛南锦毕竟年轻，阅历不足，和黄昕这种老谋深算的人打交道，一句话就漏了底。

　　盛南锦见黄昕一脸无语，立刻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不过话已出口，后悔也来不及了。她只能弥补着道，“不瞒您说，我来见公公之前，和舅舅研究了半天，生怕说错了什么惹您生气。”　　黄昕‘哦’了一声，神色缓和了不少，“是吗？是惠大人跟你说我要做生意的？”　　盛南锦当然不好把舅舅扯进来，只能硬着头皮道，“舅舅只说公公这些年一直在宫内劳心劳力，老家那边又没有人了，所得的俸禄都没地方用。何况宫中情况复杂，瞬息万变，银子搁在自己身上总是不妥当，拿出去存着，又没有可靠信得过去的。像公公这样半生小心翼翼，在主子底下求生的人，谁不盼望着等到老了，能平平安安走出宫去，过几年安稳消停的日子？可天下虽大，手里没有银子，这日子又怎么过得去？我舅舅虽然才到京里不久，但来往于皇上和太子两头，也见多了宫中老人为自己攒养老银子的事儿。公公虽然年轻，可未雨绸缪，早些着手安排，将来也多个指望。我舅舅这么一说，我就动了让公公做生意的心思。要是有稳当可靠的人，公公不妨入伙，投些银子做股，等年底有了收益拿分红就行，不是比将银子拴在身边强多了吗？”　　黄昕听后微微一笑，“小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哪里知道这里头的学问。要说稳当可靠信得过，亲生兄弟还隔着肚皮藏心眼呢，天底下去哪找这样的人？”　　他深深望了盛南锦一眼，低声道，“听说你舅舅家的二公子在包头做的买卖不错？这本钱还是由你们盛家出的？”　　盛南锦没有隐瞒，坦然地道，“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是有这样一件事，而且那本银还是从我这儿出的，是我父亲给我出嫁时准备的压箱钱。”　　她之所以将自己放到明面上并非为了炫耀，而是让黄昕不能小瞧自己，相信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黄昕果然一愣，将盛南锦打量了一番，“你？”　　盛南锦点了点头，“正是。上次我来京城，就是为了送这笔银子。”　　黄昕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惠仲文的外甥女前脚来，他的儿子后脚就带着师爷去了包头。　　黄昕不得不正视起盛南锦来，笑着道，“小丫头还真有眼光！哎，我要是有你这样的本事，再有你舅舅这样的亲戚就好了。可怜我孤身一人，空有银子却没地方花，真叫人为难。”　　盛南锦闻声便道，“那就看公公准备出多少本钱，做多大的买卖了。”　　黄昕又是一怔，盯着盛南锦道，“怎么？你能让你舅舅点头，在他儿子的生意里算上我一股？”　　盛南锦笑着道，“这怕是不成。”　　黄昕脸色一变，不悦地道，“合着盛小姐是拿我打趣逗乐子呢？我可没闲工夫听你胡言乱语，你这就走吧，我要进宫去了。”　　盛南锦见他说翻脸就翻脸，赶紧道，“公公别恼，听我把话说完。我舅舅刚入六部，毫无根基，能有今日成就，除了自己治水有功外，多靠卓先生提携帮衬，这个时候邀您入股自家儿子的生意，一旦传扬出去，不但对他影响不好，公公这头怕是也不好交代。内侍结交前朝官员，可是大忌讳，皇上要知道了，会不会怪罪下来还真不好说。这其实也是我舅舅一直不肯点头答应的原因，却不是轻视小瞧公公的意思。”　　黄昕原本已经站了起来，听完她的话，又缓缓坐回到了椅子上，撇嘴笑道，“小丫头倒知道利害轻重。不过你舅舅家的二公子能把生意做到包头去，还不是靠惠大人和卓大人吗？话说到这里，我也不瞒你，要不是看惠大人的三分颜面，就你们盛家那布料，我连瞧也不会瞧一眼。背靠大树好乘凉，我已经这个岁数了，还能在宫里熬几年？我是指着和你舅舅搞好关系，将来我出了宫无亲无故，要是被人欺负了，他能出面帮衬我一把。”　　盛南锦道，“以黄公公的身份和地位，想结交的人肯定不在少数，您怎么会选中我舅舅呢？”　　黄昕道，“虚为委蛇表面功夫谁不会做？可等我失势的那一天，第一个冲我下手的就是他们。至于你舅舅……为人虽然古板，却是个难得的正人君子。这些年我什么人没见过？论看人的眼光，整个京城虽不能排第一，但前五还是能进去的。”　　盛南锦道，“公公既有这样的眼光，不妨爱屋及乌，也相信我一次吧。”　　正菜终于要上桌了。　　黄昕诧异地看着盛南锦道，“相信你？相信你什么？难不成你想让我将银子投到你盛家的买卖里去？”他不屑一笑，嫌弃地道，“我早打听过了，你们盛家就不是那块材料。我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就算扔

到水里，也得让我听个响吧？你要是做得这样打算，干脆还是闭嘴得好。”

　　盛南锦笑着道，“公公误会了，盛家庙小，可装不下您这尊大佛。我为您引荐一门买卖可好？”　　“引荐？”黄昕哭笑不得，“你个黄毛丫头，婚事也没张罗呢吧？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有什么见识？你为我引荐买卖，那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盛南锦故作不满地道，“公公别小瞧人，之前舅舅家二哥哥的生意就是我极力促成的，我舅舅当时不答应，还是我出面劝他点的头。我可是这门生意的大股东，二哥哥相当于是为我打工，连您都觉得这门生意好，可见我的眼光不错。”　　黄昕道，“小丫头信口雌黄，谁会信你的话？”　　盛南锦道，“您要是不信，只管去问我舅舅，他是不会撒谎的，您看他怎么说。”　　黄昕叹了口气，无奈道，“那你说说，要为我引荐什么生意？”　　盛南锦道，“公公，您听说过句容季家吗？”　　黄昕神色一凛，收起了小觑之心，正色道，“自然听说过，我和季家也打过不少交道。可惜呀，因和淮安王的事搅和到一起，季老爷已经死在了监狱里。这季家……怕是不成了。”　　盛南锦道，“季家大少爷接手家业，变卖家产，准备出海贸易。”　　黄昕道，“出海？这买卖可不好干，百余年多少人想干却没干成，最后的下场可不怎么好啊。小丫头，你该不会让我拿银子去做这赔钱的买卖吧？”　　盛南锦的确有这样的心思，她神情严肃地道，“季家的情况，和旁人家还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