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C25.靛蓝之海.其之十二

 从警察署出来后，菅野就带着佐藤去了码头，乘船离开岛屿，佐藤本来还想着折返回神社和岛袋君惠道别，毕竟案件取得进展多亏了她的提示，不过菅野却拦住了佐藤，说了一句：“不辞而别或许更好，我们对她，对这座岛屿来说只是不速之客而已”。 

 这句话在佐藤看来多少有些莫名其妙。 

 但是既然菅野发话了，佐藤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没有深究。 

 渔船乘风破浪，向着海峡彼岸行去，在此期间，佐藤在船上和福岛县警的相关人员取得了联系，表达了想要前往监狱探视“关岐慎”的意愿。并从县警那里得知关岐慎目前正在被关押在福井监狱中。 

 于是佐藤又去联系监狱，提出有个案件需要关岐慎来协助调查。在经过繁琐的确认流程之后，监狱那边终于给菅野和佐藤开了绿灯，并严格约定了探视时间和流程。 

 等这一切都做完，佐藤和菅野也下了船，重新踏上了本州岛的土地——接下来便要直接前往监狱了，毕竟时间紧任务重。 

 福井监狱位于福井市一本木町，从厨渔港到一本木町要走三号县道，坐车的话统共要花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车开，所以只能在当地拦出租车，这意味着要花不少钱，但是这钱最终是会被当做调查经费报销的，所以菅野一点儿也不肉痛。 

 漫漫奔波路，对他来说无关痛痒，以至于可以做出一副近似“事不关己”的表情。 

 车上，坐副驾驶席上的佐藤试图和车后座上的菅野搭话。 

 可菅野完全不搭理她，空洞的眼神落在窗外——他正一脸茫然地望着窗外不断从眼前闪过的杉树林...... 

 佐藤也搞不清楚菅野在想什么，也不敢贸然打扰，于是只能和身边的出租车司机搭话，出租车司机是本地人，也很热情，跟佐藤讲述了一些福井县的历史，佐藤听的津津有味，又时不时地透过后视镜观察一下自己那“难搞的上司”，发现他还是那副“怎么还不下班儿啊”的复杂表情。 

 想来他的心早就已经飞到东京的医院里去了。 

 一个小时之后，出租车停靠在福井监狱的正门前，深灰色的高墙夺走了佐藤的一切视线，墙边的牌子上写着“福井刑務所”几个大字，一目了然。 

 门口的警卫迎上来，问佐藤和菅野是来做什么的，还是佐藤负责交涉，菅野只是远远地站在一边，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一直到佐藤向他招招手，示意可以进了，他才绷着一张脸走过来，跟在她身后进了监狱内部。 

 外来人士，哪怕是警察，也最多走到探视室，身着制服不苟言笑的狱警将两人带至一个狭窄逼仄的房间里，不像那种大厅式的开放探视所，房间很小，算是某种私密空间，就是专门给菅野、佐藤这样的警察，或者是犯人的律师之类的“业内人士”准备的。 

 犯人还没到，菅野和佐藤只能坐在桌后的椅子上等候，而狱警则是在门口守着，并不会参加这场探视。 

 趁着这个空档，佐藤开口了，因为菅野这一路上根本没有说几句话，也就上车的时候说了一句，要去哪儿哪儿哪儿，下车的时候说了一句“我来付钱”之后就没了，期间这一个多小时，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安静地倾听司机先生所讲述的历史故事，又或是在发呆，放空大脑，又或者是在想些什么旁的事情。 

 佐藤担心菅野现在不在状态，于是问他：“接下来的询问，是我来主导还是您来？” 

 “我来吧。”菅野终于开口了，可是依旧看上去心不在焉。 

 究其原因，是因为他在来的路上突然回想起了昨天夜里喝醉酒的岛袋君惠和他说了这样一句话——“永生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我们编织了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来哄骗自己，哄骗别人，但是到头来都只有一死而已。” 

 到头来也只有一死而已？ 

 末了这句，就像是让菅野撞了邪般地思考起了往日人生。 

 他细细想来，发现自己这二十多年的生活，一直是在围绕着“死”这个字运转的。 

 的确，人一生的结局不可能逃出这个“死”字，所有人走到末尾都会面临这个一成不变的现实。换句话说，所有人路途的终点其实都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死的形式稍有不同罢了。 

 所以让菅野感到纠结的并不是死亡本身，而是环绕在他身边的死的气氛。从小到大，他似乎一直在围绕着死亡打转，先是身边的亲人，然后是友人，之后是恋人，现在又拓展到了那些素未谋面，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陌生人。